“知道了……世界之大？”

莉亚露没有听懂阿萝在说什么，贵族固有的骄傲让她觉得这是阿萝胡言乱语，但是从对方身上散发的那种莫名的感染力却让莉亚露有一种想要继续听下去的冲动。

当然莉亚露是绝对不会被动的听，她会主动的询问一些问题，比如：

“世界之大是什么意思？世界有多么大？龙骧已经测量过世界了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不不~这里的世界之大，只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而已，你的确可以将其理解为世界的大小，但是我这里说的则是一个更概念化的东西——世界之大，超过了你眼前所看到的，书本所记录的，这样的感觉。”

“……”

莉亚露的表情依旧很茫然，于是阿萝不得不举一些更为实际的例子，比如……龙骧王朝。

“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关于东大陆的历史？比如在龙骧王朝之前的那些帝国？”

“我知道的，从最早的天朝时代，到大鲸、鼎、大凤、再到如今的龙骧王朝。”

莉亚**了点头回答道，这些知识都是考察团成员的必修内容，过不了考核就没资格进入以龙骧王朝为主要外交对象的团队，莉亚露有些好奇阿萝是怎么知道这些知识的，她应该没有参加过专门的强化学习班，不过联想到她和龙骧王朝一位使节团成员关系很好，也就释然了。

“那么，你也肯定知道东大陆之前的两次大远征吧？”

“知道的。”

于是，阿萝反问道。

“请问大小姐对于东大陆的两个王朝对于西大陆的战争怎么看？”

“很愚蠢，明明是打下来也没有什么受益的土地，当地居民的态度也非常恶劣，为了那样的地方远征，打的国家元气大伤，王朝破灭，但是继任者的王朝依然继续远征，直到再次因为远征失败而王朝灭亡……”

说着说着，莉亚露渐渐沉默的下来，她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东西。

“是的，看上去很愚蠢……包括了我们现在正要准备观察的这场战争，看上去都非常愚蠢对不对？似乎只有疯子和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为什么龙骧人会执着于一次又一次的发动这样毫无意义的战争？”

莉亚露提问道，她感觉面前的这位面带自信笑容的少女一定知晓问题的答案。

“大小姐，你都已经思考到这个环节了。还觉得那战争是毫无意义的吗？”

阿萝又一次反问，然后在丽雅露低头思考的时候，继续说道。

“或许圣堂教会的那种目的性明确的宗教战争会让人感觉到更合理吧？可是东大陆的那个国家在每一次覆灭之后，不仅没有一蹶不振的衰退，反而又出现的更加强大的王朝……大小姐你也应该知道，龙骧王朝其实并没有完全的占领东大陆的全境，他们占领的只是一部分而已，那儿的杂七杂八的国家依然不少，不服从甚至敌对的国家也有许多，真要是渴求土地的话，吞并那些小国不久好了？为什么他们偏偏总是要对着桥大陆动手呢？”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瞄准桥大陆……桥……’

“是为了……打通大陆桥？”

莉亚露师傅不确定的问道，而阿萝赞许的点了点头，补充道。

“是的，打通大陆桥，他们知晓世界之大，虽然降临者已经在记录告诉的人们其他大陆的存在，甚至已经标出了位置，但是总有一些人希望亲自去丈量世界的大小，若有阻碍，就不择手段的将之碾碎，很显然……龙骧前面的那几个国家跟喜欢用军队去解决问题。”

“……”

阿萝现在说的话听上去仿佛疯人的呓语，可是莉亚露却不知道用什么去反驳。

“知晓了世界之大后，原本看上去很难解决的问题会出现更多的选项，更宽阔简单的解决思路，带着枷锁的人和去掉枷锁的人赛跑，谁能获胜简直一目了然。”

当然，在阿萝的故乡世界里，最开始知晓世界之大的那几个族群，其实都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做出的选择，然后这选择给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甘美果实，当整个世界都开始往下个时代狂奔的时候，昔日的强弱关系将被瞬间颠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一千万人的岛国能称霸世界。

“原来是这样吗？”

莉亚露顿时感觉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龙骧王朝会开出一连串看上去不可思议的条件来换取联邦大规模进攻圣堂教会的支持了。

包括为联邦建立一套大型舰船建造体系，割让一连串联邦听都没听过的庞大群岛交付联邦作为殖民地，领先一步探索大海的优势让龙骧王朝本钱雄厚，就算用一半的岛屿占领区做交换也毫不心疼，因为他们这是在更大的项目上进行投资，这个项目的名字叫做……西大陆。

只要在西大陆上站稳脚跟，那么就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是值得的，至于使团被屠戮什么的，应该只是说服普通国民支持远征的借口吧？

不过，联邦的议会大厅里绝对也有理解世界之大这个概念的智者，龙骧王朝那不怀好意的诱饵并没有钓到他们想要的大鱼，联邦用半推半就的合作来告诉对方：别把我当傻子。

‘为什么联邦就没有出现这种亲自去丈量世界之人呢？’

莉亚露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且很快自己有了答案。

‘联邦是被圣堂教会给拖住了啊。拖在了世界的一隅，就算想出去也没有能力。’

“可是……就算知道差的地方在哪里，现在的局势，联邦也没可能追回去了吧？”

噗~

阿萝笑了，然后在莉亚露不解的注视下又一次问道。

“你觉得，联邦和龙骧王朝有多少年的差距？”

“……三百年？”

看来莉亚露也挺绝望的，这已经是联邦建国至今的时代了。

“唉~大小姐……看来你真是被这铁甲舰给吓到了啊。你仔细想想，既然龙骧王朝那么强大，他们为什么还是在和圣堂教会的战争中保持守势，并且不惜发动突袭来维持这种守势平衡？甚至还要想方设法拉拢联邦作为在西大陆上的盟友？”

这个时候，可能是因为职业特性发作，阿萝已经把面前这位迷惘的大小姐当成学生来教导了。

“据说龙骧王朝之前的那个大鲸王朝拥有可能更胜一筹的造船工艺，但是为什么在那个时代，他们没有选择从海上丈量世界而是选择了去打通大陆桥？虽然我不值得是什么驱使他们做出这种选择，但是这选择必有其合理性或者苦衷，联邦被圣堂教会拖住了手脚，难道龙骧王朝那边就真的是一帆风顺的轻松前进吗？苦衷他们肯定也有，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而已。”

莉亚露天赋很好，当听完了阿萝的点拨之后，她自己就能给联邦找到不少的优势。

龙骧帝国的技术力量固然强大，但联邦在整体方面更胜一筹，比如地脉魔力系统，先进的炼金工业，强大的贸易网络体系，大铁厂和只要稍作调整就能和做香肠一样生产火炮的兵工厂。

更不要说联邦未来弥补军队里随军魔法师匮乏而发展出来的火炮技术了，龙骧王朝的那厚重笨拙的青铜大将军根本没法和联邦那优雅的长身管加农炮相比。

“那么，你觉得……联邦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追上龙骧王朝的步伐呢？”

莉亚露的这个问题，阿萝还真答不出来，毕竟以上种种分析，基本是个穿越者都能做出来，可你要问她具体的时间的话……她又不是国家的智库和时局分析专家，甚至连两个国家的国力数据都是从故纸堆里翻腾的，于是少女选择了一个非常取巧的回答。

“联邦什么时候能追上龙骧，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自己哦~大小姐~毕竟我就是个小人物而已。”

所以这种国家大事，你这个将来会成为公爵的大佬，为什么要询问我这个白身呢？

但阿萝却不知道，自己刚刚的一番话，已经彻底改变了她在莉亚露大小姐心中的形象。

莉亚露最开始的时候，莉亚露甚至还把阿萝当成了邓加尔的随从或是同行的女伴，后来就算渐渐知道了邓加尔把这个少女看的非常重要，也没有生出多大的关注来。

和光彩夺目的邓加尔比起来，阿萝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的默默无闻，几乎就像空气一样了。

然而今天，莉亚露却在这次偶然的交谈中感到了阿萝的不凡，她的才能绝不紧紧是外交部人事派遣报告里写的那样‘只是一个可以获得外交印象分的随行者，语言能出众的翻译官’。

“阿萝小姐……你真厉害。你刚刚说话的姿态，好像我见过的议会高级顾问一样啊。”

莉亚露认真的说道，眼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些敬意。

“我可以称呼你为阿萝老师吗？”

心中阴霾被驱散不少的大小姐如是说道，这句话有一半是在开玩笑，但另一半却是真的。

随后，她不等阿萝回答就自顾自的继续问道。

“那么阿萝老师，这次外交行动，我们采取什么样的对策比较合适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句话，一般都是贵族对自己幕僚的询问，如果那个人做出了漂亮的回答，就基本算暂时建立了幕僚和主人的关系，这其中的套路比较复杂，而阿萝是根本不懂这方面的道道啊。

“对策？其实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对策，尽量的收集一线的情报就好了。毕竟现在，联邦对于龙骧还有太多的不了解，当然龙骧那边肯定也对联邦缺乏了解。”

说着，几乎满级的学士职业习惯发作的阿萝一摊手，用讲课的腔调说道。

“在这一阶段，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小手段更是能不用就别用，尽快的摸清龙骧的情报轮廓才是最主要的，在建立初步信任的时候用手段，只会埋下隔阂的种子……所以我本人其实觉得，之前龙骧人炫耀自己舰队的举动，做的真的有点过火了。”

沉吟了一下，阿萝还是提醒莉亚露道。

“大小姐，最近还请留心，我不觉得龙骧人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他们这次夸耀武力的目的，主要就是给你看的，他们觉得希望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

异界的政治阿萝不是很懂，但是根据已知情报稍微推理一下她还是能做的不错的。

“……阿萝老师，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啊。看的竟然比我这个贵族都透彻。”

莉亚露的问话让少女心里悚然一惊，于是阿萝连忙收敛了内心的情绪，然后笑着说道。

“学到这些东西并不困难，大小姐……我只是喜欢在看书的时候多加思考而已。”

才怪！其实是多加脑洞吧你！

少女的一番话让莉亚露转入了沉思当中，而站在她身旁的阿萝知道自己该表现的已经表现的差不多了，于是也进入了沉默。

龙骧的战舰，连海鸥都不愿意接近，站在船舷上阿萝只能听见单调的海浪声，下意识的，她低声哼起歌来。

“小笼包~叉烧包~奶黄芝麻豆沙包~大肉包~菜包~还有灌汤包~♪”

“事在人~命在天~亘古涛涛转眼间~千年丰盛永不变……”

可能是少女唱的声音有点大，莉亚露也被歌声给吸引住了，只可惜她听不懂这个似乎使用东大陆语唱的歌，于是在听阿萝唱完一段之后，开口问道。

“阿萝老师……这首歌是？”

非常陌生的歌，但是莉亚露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次这怪异却悠扬的调子。

“你问我在哼这首歌？……它叫千年食谱颂哦~吃货们的歌~”

…………………………

为什么会突然哼起这首歌呢？

阿萝思考着，然后在偶尔瞟见铁甲舰上迎着海风猎猎作响的龙骧大旗只是，才得出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她大概是被龙骧王朝的文化环境给感染了吧？

毕竟这是由那些和她来着同一文化圈里的前辈们奠基的文明，各种方面的细节与氛围和阿萝认知的那个故乡某个时代的模样是颇为相似的。

少女对于龙骧的心理接受程度要远高于对联邦的接受程度，尤其是在对故乡怀有强烈眷恋的状态之下，这种感染在内心的蔓延会更加迅速且深入。

只是少女在这个方面的认知清晰无比。

‘再怎么去模仿……终究也只个心理安慰而已。’

那首食谱颂，唱的才不是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