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两年的重量

(278)两年的重量

“是吗?切糕啊。那么阿萝小姐……这个点心的另外一个名字你知道吗?”

江溟又一次问道,而阿萝也是相当的困惑,他什么要问她这些没意思的问题,是无聊吗?

然而看在对方土豪到用还带着热气的新鲜切糕和奶茶招待她,阿萝也就不在意他有多无聊了。

“另外的名字,自然是玛仁糖,不过你既然能在这个地方弄到葡萄干还有核桃,真厉害啊。”

阿萝说完还很没气质的吮了下手指,上面全是黏糊糊的炒熟的果糖……回忆里有过的味道。

“我当然没有那个本事在这片被糟蹋的差不多的土地上弄来核桃和葡萄干,实际上这些原料都是我不久前才缴获来的,不得不不说,圣堂教会联军的高层可真会享受,我从他们遗弃的贵族营帐里发现了三大袋子香料,五桶白糖,附近还找到了十几车葡萄酒,简直让人……”

简直让人无语,他们真的是过来打仗的吗?骁勇善战的龙骧士兵就是被这种玩意击败的?

相比之下,原本被视为废物的那几位联邦贵族要好的太多,至少这些人的意志力要强上不少,在船上的时候照样能把行军面包就着发馊的菜泥吃到肚子里面,比刚来时候的阿萝都要强。

虽然已经从江溟这里成功给那些塔利亚难民们挣来一条命,但是少女的心情却说不上好,她原本就不太乐意去救这些人,真的……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管这些人死活,他们估计到现在都还把阿萝视为除之而后快的魔女,搞不好再做一次死,阿萝可就真的是想心软也没有机会了。

‘见死不救的话,心里会堵的难受,救完人之后,照样堵的难受,我这是哪儿养成的毛病啊。’

还好这个时候,江溟给少女送上了已贴‘好药’,东大陆风格的特色点心,与故乡世界的点心相似的味道,甜腻腻的糖分有效的缓解了阿萝压抑的心情,实际上当阿萝还是他的时候,根本就不喜欢吃切糕这种食物,如果有的选,阿萝宁愿要老酸奶、沙琪玛、核桃酥、绿豆糕、糖堆、乌梅干、姜糖、甜不辣、炸圆子、五仁月饼……吐什么槽?她没说这是单选的啊!

总之,少女就和松鼠一样拿着大块的切割咯吱咯吱的吃个不停,而江溟原本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但是话都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着正忙于吃吃吃的阿萝,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只好,少女了已经吃光了珍贵的切糕,喝完了一大壶奶茶,把嘴一抹干脆的走了。

出来一句‘非常感谢你的款待’之外,一句话都没说,自然也没有给江溟说话的机会,然而江亲王却不以为意,他已经从阿萝这里试探出来了一点他想要的东西,而且还有了其他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女孩吃东西的样子,心情都很神奇的放松下来了。下次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改准备点什么东西招待她呢?我记得……在走之前,好像从帝都的奇货店里买到了一瓶奇怪的饮料,好像叫什么白花蛇草水,一直都忘了喝,下次就用它来招待阿萝吧。’

江溟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某种修复他和阿萝之间误会的捷径——她似乎很喜欢美食的样子。

离开了阿萝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工作,她准备来回走走溜溜食,因为切糕这种东西,吃过的人都知道,分量足密度大,非常容易垂人,吃了不活动的话,胃会很难受。

“啊呀~啊呀~不小心吃撑了呢。记得邓加尔好像正在和志愿军那边增援的护卫见面……算了~我还是不去打扰他好了。”

也许是因为考虑给考察团留下的护卫力量是不是过于稀薄,于是乎世俗国家联盟的志愿军决定派出来一直全部由联邦人组成的小队来补充考察团的护卫力量,他们昨天才刚刚抵达龙骧远征军的大本营,在休整了一夜之后,今天将要在校场上面临邓加尔的检阅。

因为人事调动而被提拔的人不光是阿萝,邓加尔自然也不被忽略,而且从声望高度来说,以不满二十岁的年纪就拥有了足以进入护宪卫队的个人武力,俘获了三头金龙挫败了圣堂联军的阴谋,并且一个人干掉了将近五百人的骑士部队的格拉摩根伯爵,被联邦方面重视是必然的发展,虽然真正的提拔和奖励自然是要等回国后再说,但是现在让邓加尔担任考察团的最高武官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少女不知道的是,在校场里巡视自己部队的邓加尔有点懵逼。

因为这人……貌似都是些熟人啊。

是的,志愿军方面派来的人手,几乎全部都是曾经为了赎罪而加入敢死队,跟着邓加尔和阿萝攻略失名者城堡的那些士兵。

在联邦发出征召号令之后,这些被开革出军队又坏了名声的人想都没想就加入了无国界志愿军当中,然后在得到了格拉摩根伯爵邓加尔的消息之后,就主动申请加入到这位给他们留下战神般回忆的年轻人麾下,虽然只是二十多人的单薄队伍,但是气势却很不一般。

这件事……说来也挺奇怪的。

他们这批人原本算不上是多么精锐士兵,个人武力也称不上多强,只能算是一般水平的战士而已,可是在追随过阿萝和邓加尔在那场生死一线的战斗中杀戮了大量失名者之后,他们的战斗力均有了显著的增强,仿佛邓加尔最开始的那种感觉——某种力量涌入了他们的身体。

只是他们的增强幅度显然远远不及邓加尔,只是拥有了战士当中出类拔萃的体魄和灵巧,具体战斗力的话,大概两三个人相互配合,可以轻易消灭一位圣堂教会的下级圣武士这种程度。

加上经历了不少战场,可以说是非常珍贵的基层军官种子,若非邓加尔闯出的声望很硬,志愿军那边还真舍不得把这二十多号人放出来。

不过,最让少年意外的是,他竟然接受检阅的队伍里遇见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那个人显然也是知道他的,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简单的检阅结束,其他士兵都散去之后,邓加尔这才好奇的询问道。

“克洛德,是你吗?离上次见面已经两年多了吧?我都快认不出来是你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青年,体型匀称,面容和眼神都带着联邦军人的坚定,而且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判断,此人显然并非未经战阵的初哥,他绝对上过战场并且遭遇过惨烈的厮杀,因为整个人精气神的变化实在是太大,邓加尔完全无法将其和那个沉迷酒色的废柴联系在一起,更是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从军,并且以堂堂正正的姿态出现自己的面前。

“向您致敬……格拉摩根伯爵。很高兴能以这种方式和你再见面,我又回来了。”

克洛德干净利索的向邓加尔行了联邦军礼,而邓加尔则严肃的以军礼回应,并且回答道。

“欢迎回来,你的变化让我很吃惊,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呃……克洛德子爵?”

听到这个询问之后,年长邓加尔不少的青年人面色暗淡了一下,然后用平静的语气矫正道。

“我现在已经不是子爵了。我主动放弃了贵族的身份,把族名和爵位让渡给了我叔叔那一支,毕竟之前因为我的幼稚和不成熟,害的他也遭到的牵连,一个子爵家族族长的身份,应该可以让他在维尔纽斯工程学院的工作环境稍微轻松一些,我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了。”

从口气和表情上,邓加尔可以确定对方虽然还在为放弃爵位感到可惜,但是却完全没有后悔,这个少年曾经的敌人和迫害者,如今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束缚着也放纵着他的东西。

“这可不得了,毕竟是子爵级别的爵位,你就这样放弃了。难道就不会感到心疼吗?”

“心疼当然会心疼,刚刚放弃爵位的时候,我可是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但是过了两个月也就慢慢的习惯了。邓加尔……你知道我家族的这个子爵爵位是怎么来的吗?”

少年摇了摇头,而后就听到克洛德用自豪和向往的语气说道。

“我来自一个玛利亚姆的贵族家庭,虽然家族的爵位只是一个小小的子爵,但是家族渊源却可以追溯到维尔纽斯的一个侯爵家族的嫡系次子身上,当时这位次子因为不愿意和哥哥争夺家业而败坏了情分,所以主动放弃继承权,以一名普通士兵的身份加入了联邦军队,最后靠着军功获得了子爵爵位,在远离家族的玛利亚姆购买了一块土地,建立起了自己的族系。”

邓加尔听懂了克洛德的决心,他这是打算重走一遍祖先走过的老路,靠自己把已经失落的家族荣耀和地位给挣回来,目前看来……他干的还不错。

他身上穿的是下级军官的制服,而且从那些一同来的士兵看的他的眼神判断,克洛德在这些士兵中间拥有一定的威望和号召力,战士们会服从这位长官的指挥,只要命令不太离谱。

然而,这二十多人看邓加尔的眼神却是如同在瞻仰天神,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服从邓加尔的命令,哪怕那是个敢死任务也会不折不扣的执行,哪怕万刃加身也不会皱眉头。

这个时候,邓加尔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他忽然回忆起了另外一个‘老朋友’,这位‘老朋友’之前对他进行的邀请行为给了少年很大的启发,邓加尔寻思着自己也可以那样做。

“站在校场上说话多无聊……到我办公室来吧。我那儿刚好有些酒,是一位护宪卫队的老先生赠送的,我们边喝边聊。”

“是吗?那么就多谢你的邀请了。”

莱因哈特临走前作为礼物赠与邓加尔的是一小桶黑色的啤酒,据说是他老家的一种特产饮料,邓加尔不是爱喝酒的人,所以一直发愁不知道如何处理,现在拿出来招待这位故旧正合适。

啤酒满杯,再加上一大盘烤的吱吱冒油的熏肠和一大盘行军面包,克洛德开始聊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种种事情。

当经过了一周左右的反思和考虑之后,克洛德一咬牙放弃了子爵的身份,并且把爵位和家族大部分的产业让渡给了不知道帮他擦了多少次屁股的叔叔,自己只带着一笔勉强够用的旅费和一把剑主动报名参军,很快就被作为增员派遣到了艾玛努尔,连基本的军事训练都是在前线营地里完成的。

那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作为娇生惯养的子爵家少爷,那一身少爷毛病着实让克洛德吃够了苦头,当然克洛德并没有对自己吃军法的惨痛经历多加描述,只是在一笔带过这些事情的时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表情怪异……有过同样经历的邓加尔当场秒懂了。

无需多言,碰杯,痛饮,满上。

和艾玛努尔本地的狂信徒打交道是很危险的事情,和克洛德一同被增员来的十名新丁,在第一年过后,死了三个,残了三个,还有一个因为承受不了最前线的压力而后调了。

原本被认为最不堪一击的克洛德却靠着一腔狠劲还有对邓加尔愤恨而坚持了下来,甚至还因为受教育水平较高的缘故而成为了小队长级别的军官。

现在当年讲起来或许已经成为了笑谈,但是最开始的时候,克洛德是真的在用被邓加尔讽刺和超越的不甘来激励自己,从而在各种困境下坚持了下来,他期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邓加尔面前,最好照着这家伙的鼻子上来一拳才解恨。

但是很快,克洛德就没有精力去憎恨邓加尔了~每天的疲惫和战场压力迫使他不得不成长,克洛德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来思考如何才能在下场战斗中活下去并完成上司的命令。

后来,他也算是脱颖而出,被从联邦在艾玛努尔的驻军中选出,成为了志愿军的一员而且还终于完成了堂堂正正的站在邓加尔面前的心愿。

这一次,邓加尔不会再讽刺和蔑视,他朝着克洛德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举起了酒杯。

多一个这样的老朋友,感觉还不错。

最开始,是克洛德改变了邓加尔的命运,而后来,则是邓加尔用讽刺和逼迫改变了克洛德的命运,虽然开始时的过程有点惨烈,但是双方都对结果感到满意。

邓加尔一直觉得自己首次入学的表现简直蠢的不堪入目,克洛德也何尝不是觉得当年在学院特区里干出一列蠢事的自己压根就是个智障儿童呢?

回忆起来,另一位给邓加尔留下深刻印象的熟人,现在坟头的草都快两尺高了吧?

命运真是有趣……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