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变动的基点

自己是幻听了吗?

可是,那确实是津久野梨果的声音。

她的“上条前辈”上条当麻听得早就已经耳朵生茧了。他有绝对不会听错的自信。

“梨,梨果?”

“总而言之,上条前辈请先深呼吸,现在就连一秒钟都不能放弃,也不能浪费了。”

是幽灵吗?还是说,梨果其实没有死?!

断断续续的思绪闪过上条当麻的大脑,但是此时此刻也正如梨果所说,时间已经到了分秒必争的状态了。

自己不应该有更多的迟疑。就算是幻听也好,那也一定是在另一个世界津久野梨果给自己送来最重要的后援。

“深呼吸,然后朝着一方通行走过去。按照我的估算,御坂大人发射电磁炮的概率只有1.4%,只要看到上条前辈你没事的话,她就会放弃发射的。”

是这样?

上条当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身体上的剧痛减轻了不少,只要用力挣扎就能够站起来了。即使呼吸依然急促,肺就好像要爆炸了一样,他也没有放弃,而是用形同僵尸的动作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似乎在悲鸣,全身上下的肌肉仿佛只要一用力,就会从各处喷出血来——事实上,他早就已经被染成一个血人了。自己的呼吸声也忽远忽近,不知道是自己脑袋和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肺已经要坏掉了。

“可恶,还是好痛……不过,这都不算什么。”

就好像是奇迹一样,自己的右手臂完好无损————如果忽略掉大大小小的擦伤的话,那么自己整个右手臂就根本没有受伤。

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是多少来着?

脑袋里划过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条当麻重新站了起来——而正如梨果所说的那样,原本还在和一方通行对峙的御坂美琴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就放弃了发射硬币。

“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是了,什么都不要做就可以了。”

什么都不做?

为什么??

“来了!”

梨果的话语飘过,上条当麻的眼睛就捕捉到了想自己袭来的黑影,若是平时的话一定会怕的抱着脑袋在地面上打滚吧。只不过,现在他就连挪动自己脚趾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算是大脑发出指令,肉体也缺乏能够闪躲的力量和速度。

“砰砰砰!!!”

三声巨响在上条当麻的身体周围炸裂,仅仅是卷起的气流,就把他的身体吹得东倒西歪。

不过,除此之外他一点异状都没有。

稍微扭过头就可以看到,如同三柄漆黑色的利剑一样“扎”在地面上的铁轨,刚才只要有些许的轻举妄动,此时此刻上条当麻的身体就会被三根铁轨洞穿,变成肉块翻滚在地上了吧?

“现在,伸出右手——对不起,请快一点。”

梨果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但上条当麻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歉疚的。

真正应该感到歉意的,是自己才对。

只不过这样一来,按照那个女孩子的品行又一定会说,“这和上条前辈没有关系!”之类的话吧?

真奇怪。

明明刚才一方通行还占据了上条当麻的脑海,怎么揍死他才是上条当麻要考虑的事情,现在这种想法早就已经消失了。

并不是,原谅了那个家伙。

只是上条当麻不期然地觉得,这或许就应该津久野梨果留给自己最后的话语了。

如果现在不再多听听的话,恐怕就会听不到了。

另一方面的证据就是——原本比起自己的喘息声响亮的多的声音,现在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幻了。是自己的已经濒临死亡所以开始听不见她的声音了?还是说,是她真的要离开自己了呢?

上条当麻突然对“未来”这两个字,感到了恐惧。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坚定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自己的右手的触感传来——那种“异能之力”被自己的右手给“杀死”的感觉,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脖子已经没有办法提供支撑了,就连眼皮也重的不行。

可是,那个女孩的声援在他的耳畔回荡着。

“用尽您的全力,狠狠地揍下去吧,上条前辈!”

映入眼帘的,是仿佛幽灵一般漂浮在自己身旁的少女逐渐远去,还有一方通行如同野兽一般扑面而来的景象。

时间在这一瞬间被拉长到了无限。一方通行那惊愕的表情简直蠢的想要让人把这画面拍下来,然后打印成照片贴满整个学园都市似得爆笑。

真是的,最后的最后,还是要靠她才办得到啊。自己果然,还是太过无力了。只会说风凉话。

只不过自己是至少还是有一件事情可以替她做到。

“喂,最强的。”

将全身为数不多的力量重新注入自己的右手。肌肉的拉抻就像是从毛巾中挤出多余的水分一样,让他的身体又开始向外飙起了血柱。

“我的最弱之拳,可是会有点疼的哦。”

下一秒,名为“一方通行”的白色肉体在铺满碎石的路面上翻滚了起来,断了线的傀儡般瘫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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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了,大叔。”

“……”

巨大的玻璃幕墙构成了如同放大了数十倍,数百倍的试管一样的器皿。里面时不时地浮出几个气泡,像是在起着奇怪的化学反应一样,跳动着异样的红色。

只不过,这种程度的怪异并不算什么,若是让寻常的人看到了,恐怕会发出惊人的尖叫声才对。

那支“试管”里,漂浮着一个人。

更加准确地说,那是“倒吊”着的人。

他的身上穿着学园都市寻常可见的绿色手术服,看上去既像男人又像女人、像大人又像小孩、像圣人又像罪人。那种微妙的落差感和扭曲感使得看到的人立刻就会产生“这个家伙肯定和我不是同一种类型的人”的感觉——当然,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看起来大约只有7岁的幼女,正站在那试管的面前。她全身赤裸地站在那个“人”的面前,脸上只有天真到让人觉得虚伪的表情。

“又见面了呢,隔了多久?”

“明知故问。”

倒吊着的男人,声音让人觉得有些出奇的普通。

“这也算是打招呼的一种,不过能够再会我真的觉得很荣幸——理事长。”

“好久不见,津久野梨果……”

“阿拉,我已经把名字让给那个家伙了,所以就不要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了嘛;叫我‘α’就好了。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你对我说的事情,还有我自己预测到的事情,都成功的变成了历史和现实,所以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来报告一下罢了。”

统括理事会的理事长,亚雷斯塔·克劳利;漂浮在试管中的倒吊男。

他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任何人都无法明白他的言行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而面对面前的这个小娃娃,他却牵扯起了自己的嘴角。

“欢迎回来,α。我想很多事情你根本不需要我来说明了吧?”

“啊,关于这一点的话请放心,我没有任何打算,毕竟我没有改变任何事情的力量。即使有,那我也已经把那种力量交给其他人了。我只保留了原本就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已。不过,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吗?”

亚雷斯塔的眼神似乎再问:“哪种程度?”

“那种程度。会为了一个表面上不存在的计划准备一个表面上存在的计划来加以掩盖是可以理解啦。但是为了掩盖那个计划却创造出了三到四个原本完全不相关的事件来打掩护,追查到最后却是准备好了的假解决,不得不说还真是挺让人扫兴的呢。”

“那只是某种粗浅的说法而已。你因为‘预测’的太多了,而变得太不圆滑了。”

“因为那是为了老年人准备的词汇嘛,我可是只有7岁哦!”

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自己的肉体,丝毫没有女生应该有的羞耻心,“α”甚至还“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亚雷斯塔倒是不怎么介意。比起一个7岁的女孩子在自己的面前炫耀年轻的肉体,他还比较关注另一个“观测者”的状况。

“津久野梨果……似乎还没有复苏的样子。”

“嘛,因为她一定要去帮那个叫‘上条当麻’的家伙的忙,所以会稍微晚一点吧。不过我们之间的观测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们已经从箱子里面走了出来,应该是没有问题啦。至于能够恢复多少,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反正是不会比我更差就是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α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迷糊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上条当麻’其实也是你搞的鬼吧?”

“越来越不够圆滑了哦,‘观测者’。”

“本质上,我和他的能力是相对应的嘛,会对他有兴趣也是正常的。我是观测者,是基于世界不停变动而相对的不变的点;那个家伙的话,就是……”

仿佛是感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氛,α突然闭上了嘴。

即使是她也知道,有些事情知道是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炫耀自己知道就是很愚蠢的事情了。

而也正是因为自己没有改变的力量,所以才会被允许复活;面前倒掉在水槽中的那个男人拥有怎么样的力量,她虽然不清楚却也能够“知道”一部分。只有那种不会成为他敌人的家伙,才能够站在他的面前和他平静地交流。

面对小孩子的多嘴,亚雷斯塔的笑容却变得更加明显了。

如果,那表情可以称呼为“微笑”的话。

“只可惜,你并没有和他同等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