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刻骨铭心

哈欠……唉,一转眼怎么都十四点了……”

昨晚留梨给阿莱克修斯动手术,我给留梨打下手,末了还要看着他防止有什么意外,忙活了一晚上,困的要死。早上留梨回城上班,我应付完检查的伊万后就直接搂着阿莱克修斯睡了过去睡了六个小时。得,又把早午饭给扔下了。

“这坏习惯好难改啊……都是吸毒的人了,还不注意好好保养身体,睡觉不规律没办法,连吃饭也不按时吃。唉,这样的身体,能活到四十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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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着窗户抬起手,从指缝中流淌出来的光线照在我的纤细的手臂上,原本不是很明显的血管纹路在光线下全都暴露了出来。没什么美感可言,甚至让我有些头皮发麻。

“戒毒……自己能有卡佳那种毅力去戒毒所吗?她八成是倚赖着要一直供养着我的信念才能狠得下心去的。我呢,有什么类似的信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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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没有

真是无比残酷的事实啊……

或许我可以尝试着和卡佳,或者留梨,或者她们培养感情,如果自己起了和她长相厮守的愿望的话,以此就能有毅力去戒毒了。或者找回我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女儿,唤起自己想把她抚养成人的母性,这样就也能有戒毒的理由了。

两种办法都不虚妄的样子,想想我的心理好受了不少。以后再通过留梨找个她认识的营养师调理一下的话,能像普通人一样活个七八十岁应该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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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咳……”

一直搂在怀里当抱枕的男孩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睁开了眼。诶?刚才好像刚顾着自怜自爱了,结果把他闷在胸口闷了好久,怕是把他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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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若拉?”

他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用奇怪的语调呼唤了一遍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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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的倒是很快,不过也不错,如果你多睡些日子的话,没准就要给你换尿布了呢……你有没有很想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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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咕?”

用这幅无辜的表情发出这样卖萌的声音好可爱,完全被他迷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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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只是大腿上中了一枪啊,脑子应该没受伤吧,怎么看上去像是失忆了?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捏着他没有靠在我胸前的那侧脸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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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没)和(失)额(忆)了啊,里(你)红(松)厚(手)!”

还在发烧的他显然是没有什么力气反抗我对他脸颊的蹂躏的,不过以后能玩他的时间多的是,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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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昨天是去找这里的反纳粹游击队去谈合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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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就没睁开多少的眼皮又垂了下去。啧啧真惨,他想帮助的游击队并不想和他说话,并且请他吃了枪子儿。某未成年学生意图踏上拯救世界的旅途,结果他的第一步就吃了灰,差点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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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冲动呢,孤身深入敌国暴力组织内,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把自己当主角了,有着枪子永远打不中要害的超能力?”

说起来,幸好游击队的武器是三八大盖之类的步枪。只不过在他大腿前后留下了两个小眼,里面留了个小空腔罢了。不然,他没准就要因为失血过多,一命呜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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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莱克修斯沉默,并不打算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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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不会把你干的这事说出去的啦,老老实实认错以后不要再犯傻就好了啦。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研究叶卡捷琳堡附近几个游击队的战果,发现卫星区01的水平最高,成绩骄人,所以敲定来帮助这个组织呢?”

我勾住他尖锐的可以当凶器的下巴,对他去轻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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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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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理智的预测,卫星区01的游击队长很有水平,如果你能提供对他们很有用的情报的话,他们会选择跟你合作,一起对抗纳粹德国,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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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的?”

阿莱克修斯把头埋下,不让我看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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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的。你正处在以为自己能够将世界都改变的年纪,而且上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也证实了我这个看法。你想改变世界,之后出现在卫星区,还和游击队打了交道,期间发生了什么,我觉得很容易推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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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睿智让阿莱克修斯久久无言。他不说话,我也就任他反省了。之后我肚子饿了,出去煮了两碗面,端盘子回来时,发现他杵着受伤的腿,凭栏在向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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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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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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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数个车队正在从远处缓缓驶来,每辆车的车顶上都站有好几个似乎没穿衣服的人。车上的喇叭还在外放着广播,只是暂还听不清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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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啊,你真的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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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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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戒和游击队联系的女人。”

他的不解,我低声和他解释道。

“他们会把所有被判帮助游击队的女人剃光头,绑在柱子上果体游街示众。她们脚下的大牌子上写着她们的名字,广播里播放的是她们对自己的‘错误’行为做出的检讨。通常游行她们的车队会在卫星区的大街小巷穿过,以二十迈的速度。她们会在柱子上被绑一天,不给吃,不给喝,排泄时也不会被松开,就排在车顶上。马路两边的人们,是编号者,他们本要求列队在马路两边集合,看着她们游街。不过我在管理者那里行了贿,他们已经默认我是荣誉日耳曼人了,所以没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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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莱克修斯颧骨那处突出了一些,他的拳头也握的紧紧的。他果然还是温室的孩童,刚刚才认识到自己的祖国究竟有多么的残暴。

“男人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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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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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游击队有联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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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啊。”

我四指并拢,水平的从自己的脖子上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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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沉默了。

车队离我们越来越近,当从楼下进过时,他甚至可以看清大字牌上的名字,车顶上的秽物,听清车载广播里都在播着这些可怜的女人们自我贬低的“忏悔”之词。之后,她们远去。我的心理没有什么波澜,因为这种事情每几个月,就会在卫星区上演一遍。这次她们还算幸运,一行有八辆车,二十多个人。我清晰的记得上一次只有一辆车,一个人。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还活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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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些女人有孩子的话,孩子不论男女,都会被铲除。之后她们会被做绝育手术,目的是防止她们将仇恨传递给下一代。”

他也许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刚刚的所见所闻。我离开了床边,坐到床头柜上吃起面条来。也许他此时已经难受的毫无食欲了,但我可不一样,我胃口还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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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把自己的吃完了,顺便把他的那份也消灭后,他开口了。

“欧若拉……你,参加过游击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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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问题很精妙,我向他挥手,告诉他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久站,让他回床上来。

“我被怀疑过和游击队有联系,因此而被审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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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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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啊。我被判,有罪,当受游街之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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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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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呢,我倒也没真被拉去游街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摇头,他当然不知道。我指着自己的脸说:

“因为狱管看上了我这张脸,利诱我说如果做他的禁脔,就免除我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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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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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了。”

我把腿翘上床,将睡裙向上一直拉,拉到露出底裤。当然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耍流氓给人家小男孩看我的底裤,只是让他看到我腿上的那些“正”而已。

“他的爱好是每曰我一次,便给我做个记号。这就是当时留下的。非常幸运,仅仅几个月之后,他就升职加薪,做到地方政府里去了。我也就此摆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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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牙齿咬出嘎嘣的声音,他真的是气坏了。我的双手摸到他的脸上,将他的脸重新捧起到让我能够直视他眼睛的位置:

“你们西方人就是爱把人假设成理性人,这理论在东方是行不通的。悠久的历史让东方国家的人拥有着有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心,你能理解人类行为除了会基于理性外,还基于着缘自基因与文化的感性吗?所以,你能够想象到游击队里的人,什么性格的人居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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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憎恨着纳粹的人吗……恨不得将这些侵略者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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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只是纳粹。这般被憎恨着的,可不只是容克贵族和军老爷们的哦,同样包括你们无辜的平民百姓,弱势群体的老人,妇女,学生,甚至是刚出生的婴儿。如果能有机会对你们的弱势群体扣动扳机的话,我想,他们是不会犹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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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本也都是普通人,并不会无故对他人有如此深的恶意。但是当初,纳粹德国的入侵……我也是亲历了的,军队的士兵们,用非常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俄罗斯的平民,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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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这位少年的三观如此与众不同啊,一般人的回答不应该是“平民是无辜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或者“他们都是白皮猪,没有区别,他们恶劣的文化铸就了猪猡一般的他们”吗。

“哪怕就算是,无辜的你,差点被这些极端民族主义分子射杀了,也可以对他们的行为表示理解吗?萨沙,你很有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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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若拉,你,不恨纳粹吗?你好像十分看不起那些,想为你们斯拉夫人斗争的抵抗者……”

这孩子即使发着烧,脑子也能转的动啊,我还以为他只能被动的听着我的教导呢……他有些将我认定成没有骨气的卑躬屈膝者了,虽然的确如此。

我想在他心中留下“人生导师”印象的计划,似乎破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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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充斥着负面情绪是活不久的,更何况我这种精神失常,作息时间不规律的女人。没有能力去复仇的话,憎恨这种情绪就只能用来伤害自己,和亲近自己的人了。如果所有的伤害都要被记住的话……我也许已经变成疯魔了吧。”

“我的母亲是学物理学的,她曾经一直梦想着成为一位杰出的物理学家。为此她去了你们德国求学。她很努力,也很有天分。你知道她读的是哪里的研究生吗?柏林洪堡大学哦,全球最出名的,水平最高的大学呢。”

我将他放下,背过了身。又回忆到了欧若拉的伤心过往,眼泪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应该悄悄的流。

“然而,她的求学之路,被你们德国的容克贵族截断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德国男人,强要了我的母亲。你知道在俄罗斯,这样一个有着悠久历史,传统文化深深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国家里。一位名门望族的女性未婚便失去了贞洁,甚至还怀孕了的话,会被怎样看待,对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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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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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家族驱逐了她,剥夺了所有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有着远大理想的她,最后只能屈身于一个普通的俄罗斯男人,做一个全职家庭主妇,将我,这样的一个孽种,抚养长大。”

“你能理解我的母亲理想完全破灭,不得不落于凡俗的时候,她的那种万念俱灰的感受,吗?大概能够理解到一小点吧,毕竟,你也刚刚经历了一次幻想的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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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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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

“同样的境遇,也发生在了我身上。妈妈她一直栽培着我,因为我继承了她的理想,她的才华。虽然最后因为付不起学费,我遗憾的没能去上波士顿大学。但是最后我上的莫斯科大学,也没比波士顿大学坏到哪去。在俄罗斯还存在的时候,莫斯科大学的水平也位列在世界前十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现在一定也是一位物理学家了吧,不会辜负妈妈她对我的期待的。我们会过着优渥的生活,父亲也能从繁重的体力活中解脱出来……可惜,光明无比的未来蓝图,在我上大学的两年后,被撕碎了呢。你们纳粹德国的军队开了进来,你们的士兵囚禁并侮辱了我,还逼迫我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被你们杀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血肉在坦克的碾压下铺开了数十米……”

最后的几句话,是在我泣不成声的状态下说出的,语句模糊的自己都不能听清自己说了什么。但我已经无暇去管这种事了呢。滔天的怒火与无尽的悲痛侵占了我的脑海,某种冲动瞬间碾压了我的理智,现在的自己,是真的很想杀掉旁边这位,纳粹德国的贵公子的。然而当自己猛的掀开盖在我们身上的薄被后,我看到了他,同样在啜泣。不是作假的眼泪,是因为如亲人般感同深受的悲痛,才让他落泪的。

他的泪水浇灭了我的怒火,让理智重新接管了身体。我将已经被握的发烫的发簪扔掉,身体无力的瘫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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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事总该是应该被遗忘的,忘不掉的话,也要埋藏在记忆深处。能够被时刻拿出来欣赏回味的,应该是那些美好的回忆呢……”

PS:

阿莱克修斯看上去是日耳曼人的面孔。此外他的姓氏是保时捷,一个标准的德国姓氏,所以一般会被认为是德国人。但他并非出生在德国,只是被德国人收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