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连环计

冬日的阳光从天上洒下,想在这寒冷的世界里给千家万户稍稍的带去一点点的温暖。它很满足的看着城市与卫星区之间,在木屋帐篷里甚至是燃尽的火堆旁睡觉的人因为它的到来,而舒缓了自己因为寒冷而挤在了一起五官。

可是它的工作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顺心,眼前的一处屋子就请它吃了闭门羹。窗户紧缩窗帘紧闭,它找不到一点点的空隙能让它得以进入房间。一次又一次的撞上窗户然后被无情的弹走,但它毫不气馁。或许是它的坚持感动了大自然,原本看上去不可撼动的窗帘竟然被掀起了一角。可当它欣喜的抓住这个机会挤入房间后,才发现这里并不需要它。空调吹出的吹起窗帘的热风比它要温暖的多,它没能带来温暖,甚至还带来了几分寒意。

素白色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的风机运转而发出的呋呋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的女主人温柔的抚摸着自己腹部的被单,对它的到来毫不知情。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安详温和,让自诩为太阳的使者的它都自惭形秽。想要向屋主人炫耀着它的到来的想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它羞愧的缩回了窗边,等待空调的风机停下,它便立刻离开。

它离开了。尽管这次的工作让它略受打击,但它却牢牢记住了女主人的神态。它更加了解了自己的工作,了解了应当将这一份的安详带给所有的人。只是,它虽看到了女主人的眼中散发的慈祥和母爱,却并没有发现她的眼神很空洞。视线并没有停在孩子孕育的位置,而仅仅只是随意的被放在床尾的栏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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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会儿里,欧若拉的眼神继续的空洞涣散着,她显然是陷入在回忆或者思考之中。直到她的肚子再次因为饥饿而发出了咕咕的叫声后,才渐渐的凝聚了起来。

抚摸的动作霎时间停止了,脸上的温情也被收了回去。但半晌之后,她露出了自嘲的一笑,随即恢复了之前的温情。

欧若拉并不看重孩子。在变成欧若拉之前,她只是个用激素药物来欺骗自己的假女生。不论未来是否能接受手术,都不可能有正常的生育能力。她知道这点,但她不在乎。在就读于遗传生物学系的她看来,对生育欲wang和对孩子的感情只不过是基因的把戏而已,是一种中性的欲wang,就像饿了想吃饭渴了想喝水一样,或许理所当然但毫无伟大感可言。

这种感觉并不太强烈,不像欧若拉对亲情的重视被深深的刻进灵魂,得以改造原本冷漠的维特,让他能够下意识的在乎缇拉丝。欧若拉对亲情的刻意不重视只是记忆而已,在她没有想起曾经的自己是怎样的人时,她会本能的呵护着孩子,而非厌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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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又是何必。现在都已经是个完整甚至完美的女人了,没有必要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而且这是阿莱克修斯的孩子啊……又不是什么陌生人或者仇人的。它可以让我们的感情更加牢固,我又何必跟自己的天性过不去,就这样沉浸进去,不也是很快乐的吗……”

即便卡佳和维特希望她找回真正的自己,而非是过去的欧若拉的复制品,但她想自己已经回不到,也不需要做回曾经的自己了。在自言自语到“仇人”一词时,欧若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到自己都听不见再到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在这种时候她怎能不联想到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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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今的她,若得知有这样一个叫斯维特兰娜·罗曼诺娃的女人,她一定会立刻露出嘲讽和略带怜悯的表情,然后鄙视着那个女人的感情用事。多么可悲啊,她放弃了优渥的生活;放弃了拼搏了十六年的理想;放弃了朝夕相处了二十三年的亲人;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为了生养“它”。“它”的本质是什么呢?是她卵巢内数百万个卵泡中有幸成熟的一个,与一个强jian犯的京紫的结合物;是一颗生命形态和阿米巴原虫等价的真核单细胞;是一个她素未谋面的还没有一点人形的“人”。

可现在她怎么兴的起一点对斯维特兰娜的负面感情呢?生命,财富,地位,美貌,孩子,亲人,爱人。是母亲牺牲了这其中的一些,才换得她今天得到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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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起母亲对自己的爱护后,欧若拉对胎儿最后的一丝隔阂也消失了。也许感情并不是都需要朝夕相处才能产生的,它总是无端的从一方开始的。过去总是别人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母亲,继父,姐姐,同学,老师,同事,前夫,阿莱克修斯;现在也是到了自己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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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医生的嘱托,欧若拉依次服下了床头柜上的几盒药丸。当最后拿起一板黄色的药丸时,欧若拉一阵失神。它看上去多熟悉啊,不就是自己以前用来伪装自己的药物吗。

黄色药品名为黄体酮,用来安胎的药物。过去她是用它来发育胸口肉,可效果并不怎么好,到记忆的最后一天,那里也只不过是荷包蛋上挂颗枣而已,一件夏日的单衣就能够掩盖起伏。

将药咽下后,她对自己的丰盈处捏捏揉揉了一番,弄到自己呼吸不均匀的时候才住手。

「不管当初怎么努力,最后都还是只有微不可见的起伏……现在好像眨个眼的功夫,竟然都这么大了,不管是手感还是视觉效果,都比以前强太多。这大概就是名贵的奢侈品和假冒伪劣的仿制品之间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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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哒哒声打断了欧若拉对自己晦暗过去的回忆。她猜一定是维多利亚来接她了,但是她把之前的半个多小时时间全部都花在回忆上了,现在连衣服都没来的及换。虽然她现在并不讨厌维多利亚,但她可没有忘记维多利亚是个会搞拉拉的女流氓这件客观事实。她过会一定不会乖乖的在门外等她将衣服换完的。

想到这里,她匆忙拉开被子跑到阳台上。令她失望的是她的衣物并没有享受到屋内的暖气待遇,在冬风中只吹了不到十个小时的它们离“干”这个概念还差的很远,穿着它们出去的话,风一吹铁定还要再感冒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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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

病房门没有锁,在转回身前,欧若拉只来得及将刚刚揉胸时拉开的病号服扣子扣好。但是门前的人却让她愣住了——其中一位身着白大褂,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一些她听不太懂的医学术语和一些她能听懂的生活注意事项,显然他是医生;但是,另一位穿着女士西装套裙,扎了个丸子头的黑发女性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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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在医生对那位陌生女性滔滔不绝“令妹如何如何,令妹又如何如何”时,欧若拉终于忍不住打算打断他们的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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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女性将手放低,向欧若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又将双手分开,各自摆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啊……”

见欧若拉对自己的手势不开窍,黑发女性双眼上翻,叹气一声后直接的喊了出来

“二十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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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么22次?”

医生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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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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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欧若拉脸上青红分辨,愤恨,难堪,羞愧各种感情杂糅,“维多利亚”满意的点点头。欧若拉总算是开窍了,她很欣慰她竟然还记得这事。要不是自己刚刚在心里扳手指数自己到底要了她几次,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她还欠自己多少次来着。

“没事,我跟我妹妹打哑谜呢。您接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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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了,细节我在黎塞留小姐的病例里也都注明了,对着做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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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向欧若拉问了问情况,得到“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的答案后便离开了,留下欧若拉紧紧的靠在阳台门上,警惕看着眼前神色可疑的,似乎是维多利亚的女人

“你……维多利亚?你要,要干嘛!?”

维多利亚接下来的举动让欧若拉更加惊慌了。她靠在门上听了一阵后便将门反锁,之后走到欧若拉身边将欧若拉推开,然后拉紧了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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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要乱来!!我按下这个铃就会有护士来的!只要十几秒!”

虽然看上去陌生的女人说出了只有她和维多利亚才知道的秘密,但不管她是不是维多利亚,锁门拉窗帘的动作,其中的内涵都太丰富了。欧若拉跳回她的病床边,将手放在了呼叫护士的警铃旁,声色俱厉的对黑发女人警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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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胡话呢我的傻妹妹,我是你的姐姐维多利亚啊,你失忆了吗?”

嘴上说着胡话的同时,黑发女人用手势示意欧若拉冷静,令一只手在小手机上敲敲打打一番,之后将手机递给了欧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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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正在被监视着,所以注意自己的话。我是维多利亚。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吗?我长话短说,你已经脱离共和国卫队了吗?是偷偷离开的还是休假,或者是辞职?不管是偷偷离开还是休假还是辞职,你都有可能被共和国卫队继续监视着。现在我的身份是你的姐姐:维多利亚·黎塞留,记得称呼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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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

欧若拉心里松了一口气,为维多利亚的警觉而感到佩服的同时却又紧张了起来。虽然在维特的庇护下,阿莱克修斯他们不会因为自己在共和国卫队工作而受到什么牵连。但是他们若是知道自己还在效力反`政府武装,怎么可能安得下心啊。自己又不能告诉他们,她已经和政府高官达成了交易,保他们可以平安无事……

「我得让她们以为我已经完全脱离共和国卫队了……但是我要怎么说呢……对,问维特吧!他一定会有主意的。但我得先把维多利亚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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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啦姐姐,不会有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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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及时的扑到欧若拉身边捂上了她的嘴。然后在手机上又写下

「这里是医院,公共场所!就算真的没有人监视你,你也不能随便提起共和国卫队相关的字眼。」

维多利亚用严厉的眼神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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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总之,相信我没事的啦,但是过程有点复杂我一时半会讲不清,回家后我再告诉你可以吗?对了,我记得你也是被……现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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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容易。只是个路人而已,而且你看我的化妆。”

维多利亚指指自己现在画成了诱惑小秘书模样的脸

“认得出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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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若拉将头摇的向拨浪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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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离开还是很容易的,但是你?我听他们说你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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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这个称呼让欧若拉发抖。她只是坐在了封闭的战争兵器里,用同轴机枪和火炮屠杀了一队毫无抵抗之力的步兵而已,何德何能能称的上是英雄?

“虚假宣传罢了……我什么都没有做的。能帮我去买些衣服吗?昨天的衣服洗了还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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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既然你确定的话……那我先去给你买衣服了。不过欧若拉,你最好还是组织下语言,最好写下来编辑成短信发给我吧。老实说我觉得你实在是……有点天真蠢笨。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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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维多利亚直接说蠢,欧若拉开始还有点生气。三十年来,也只有母亲和姐姐才会,才有资格偶尔说她是小傻瓜。刚想理论几句时,她却泄了气。或许欧若拉是真的聪明绝顶才华横溢举世无双,但自己可和这三个词沾不上边。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编辑,等你回来的时候应该就能写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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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对欧若拉点点头后便拉开门离开了。

“我若是蠢笨,你还能被我骗。你岂不是更蠢。”

见维多利亚被自己哄骗走,欧若拉小小的得意了一番,之后锁上了病房的门,然后来到阳台上。

“喂?维特,有件事情我想向你请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