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是恶魔的嚎叫

夜晚里总有一些莫明的恐惧,在很久以前,我已经熟悉了它的气息,很长时间里,我似乎已经成为了它的一个部分,不会有害怕与期望。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因为亚克的原因,有些不安慢慢回来。这让我经常在夜里醒来,去感觉周围的元素,找到入睡前的那种熟悉。甚至在无尽的梦中,这样的不安一样让我的灵觉一样本能地与周围元素保持着融合。

一丝元素的不安逐渐唤醒了我,这不是风带动的元素的自然流动,不是人或者动物走动引起的那种滑动。我凝聚灵觉,去感受不安的来源。确实,这是一股微弱的元素的蠕动,从帐篷一角的地下延伸进来。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很久以前似乎出现过,那是在柯哈玛河旁宿营发现追兵前的那种感觉。蠕动是如此的微小不易查寻,那是谁?想做什么?融入了元素的思觉告诉我,这股元素气息的组合是如此奇怪,它是由金、水、火三种元素组合,这样的组合在亚里巴桑大陆只有皮亚路克和我知道怎么能够形成,可它现在出现了,它一定与皮亚路克有联系。

元素蠕动慢慢向床流来,它是来探询的,它想知道些什么?它又是如何绕过外面的魔法防护网的呢?没有时间去考虑了,这一定是那些想偷袭我们的人的查询,他们想做什么?无疑,他们肯定是想知道伊莎贝尔的病是否是真实的。我不能动,不能叫亚克,只能小心地保持着思觉。

也许这样是对的。我尽力调整身体内部的元素气息,让他们显的混乱,并尽力抽出火元素与水元素,慢慢隐藏在一边,制造出身体因为风寒而重病的样子,这对于我而言反而是简单的。我得让那股气息潜入我的身体,让它觉察到我身体元素的混乱而且没有时间查看我身上的其他异状。那股气息觉察到了床上有两个人,它停顿下来。我身周的元素气息逐渐被我体内元素影响下微微有些变化,形成了一个正常病人身边的元素空间。那股气息慢慢被我制造的假象吸引,向我游过来。在气息进入身体之后,我象是被什么惊醒一样转了转身,气息消失了,化于无所不在的元素之中。

四周又恢复了那种沉静,过了很久,那个探测的气息再没有出现。我应该去告诉亚克,这是我最先能够想到的。当我焦灼地搜索到亚克的气息时,我能感觉到他忽然动了,迅速地向帐篷移动过来。我不假思索跳起来,掀开帐篷门布冲了出去,扑在已经到了门口的亚克身上,抓紧了他的衣袖。

“什么事情?”亚克盯着我的眼睛轻声地问,一把将拿在手上的大麾披在我身上裹紧抱在怀里。

这时我才感到外面寒气刺骨。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这寒冷,我浑身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有人,察看……”

亚克熟悉的气息涌入身体,让我慢慢平静下来。几个在外面守卫的魔法师被惊动站起来,看清楚是亚克之后都停在了原地。亚克发现我没有如上次那样受伤,仔细察看过我身体的状况之后收回了气息。他思索片刻伏在耳边轻轻问我:“别害怕,有我在这里很安全。他有没有发现公主是假装生病的?”

是啊,有亚克在我一直都安全的,这让我放松了下来。我仔细回想了整个过程才回答:“应该没有。”

“这很重要,”亚克将我散乱的长发撩在耳后接着说:“假如他们觉察公主是真的生病,那他们就会立即发动攻击。你能确认他没有发现公主在装病的吗?”

他的眼睛即使在这深黑的夜中也明亮平静,让我慢慢有了信心。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好,你先回帐篷穿好衣服,其他事情不要管。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公主的身边,不要让别人看到你。”他双手紧了紧,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把我放在帐篷门口,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才发现手还抓着他的衣袖。身后帐篷一动,伊莎贝尔走了出来,她将我搂进怀里轻轻对亚克说:“亚克骑士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我松开了手,心里一阵慌乱,一阵茫然。

伊莎贝尔换上一套普通银色盔甲,将金黄色长发盘在脑后戴上了头盔,果然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看出是原来的那位公主。在我手忙脚乱地将那身为我赶制的小型琐子甲的腰扣忙乱的时,她已经穿戴停当。她替我把怎么也理不顺的全身上下几十个绊扣一一系好,将实在无法再小的护臂、护腿里裹上布片扣上连勾绑紧,然后将护颈背甲披上背。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实在无法穿上有生以来第一件盔甲,即使这样,只要我一走动全身还是叮当作响,与伊莎贝尔利落的举动根本无法相比。幸好在安排里我只要与伊莎贝尔混在骑士队里就行,否则我连行走都困难,更不用说去拿那些沉重的兵刃了,这身盔甲也只是为了保护我不被意外的流矢误伤。

伊莎贝尔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一直笑吟吟的,她正忙着给盔甲涂上可以附载魔法力的幻香草汁,菲尔与莫桑克图大师走了进来。大师倒也罢了,那位殿下又开始喃喃自语起来:“大神啊,欧卡亚大陆有谁忍心与我面前的这位骑士作战?即使是残忍的英尔曼也会愿意被您亲手刺死,假如这是唯一靠近您的方法的话。”

事实上我确实在心烦意乱,因为亚克那个动作。对于这位殿下的胡言乱语,我只能做的就是假装没有听见,拿起给我准备的头盔扣在头上。可是也许是临时实在找不出更小的了,头盔的护耳直接顶在了肩甲上,我也根本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行了行了,这个就别戴了。”伊莎贝尔笑着帮我取下头盔,将印莱特骑士常用的黑色连帽大麾给我披上接着说:“记住开始作战时把头放在我怀里。假如我的哥哥——菲尔殿下不是因为乘此要表现他的勇气给某位小姐看的话,我想他会非常乐意承担这个保护之责的。”

在莫桑克图大师给我们的盔甲加上防御魔法之后,我与伊莎贝尔从帐篷后离开,在十几个卫兵接引下偷偷走到离帐篷六十步外的暗沟,已经有二百多名弓箭兵与精锐战士埋伏在这里将几个帐篷紧紧围住。所有战士单膝跪地神情肃穆,冰冷的眼神散发阵阵寒气,前排骑士尚未出鞘的刀刃平放在膝盖上,错开排列的弓箭手将半人长的利箭整齐地插在前面泥土上,长弓直立身前,就等一声令下。

不多时,数里外忽然响起闷雷般抑郁的蹄声,这是掩口包蹄的流寇兵团忽然冲击。越来越响的隆隆声将熟睡中的人们惊醒,印莱特商队人员纷纷亮起火把,远处隐约的其他商队火堆边人影绰绰,骚动而混乱的气息笼罩了大地。不知道实情的几十个特德佣兵领队与印莱特士兵骑士长迅速赶到了大帐篷,印莱特商队的几个首领也从各自帐篷出,聚集到了一起。随着几道命令的颁布,那几十个士兵首领各自出发去自己的小队,控制住了混乱的人群并在原地待命着。中营大帐前亮起了十多个大火堆,护卫队士兵排列整齐地站好在那里,那四个首领纷纷走进了大帐篷等待前面情况的汇报。如果不知道这些计划,我还真的以为是被偷袭了。一切都这样忙乱而又紧张地布置好,首领们从帐篷后面阴暗的角落离开,菲尔、莫桑克图大师悄悄站到了我身边,默不作声地看着远方,特德首领与腾歌将军则在夜色掩护下消失在人群之中。

蹄声向最远端的商队那方响去,而近处燃起了几百支火把向印莱特营地靠近,甚至冲散了印莱特士兵的队型,那是紧随我们的那几个佣兵团,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几百只驮兽。一阵忙乱之后,驮兽被留在了营地外面,一百多个人在几个佣兵首领带领下走近,在大帐外面几十步外被卫兵给拦住。

几团耀眼的魔法光芒在营外上空亮起,照得远近数里可见,留在营地外的驮兽不知道什么原因有几十只发起了狂,四处乱冲乱撞。远处流寇兵团的蹄声忽然改变了方向径直向我们冲过来,千余个火把逐渐出现在我们眼前,从南边如一张大光幕般朝我们拉过来。与此同时,北面黑森林方向里余外也亮起了几百个火把一起朝我们冲来,混杂在营地门口的各佣兵团也起了骚乱,可以听到兵器的碰撞声,斗气隐约的光芒与魔法绚丽的色彩不断亮起,印莱特商队营地乱作一团。

我知道这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临战气氛更是一触即发。周围有几百个士兵,可我只感觉到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我曾经一个人在亚里巴桑大陆独自行走了几万里,曾经在冰冷的城堡独自生活了十年,曾经独自承受着几个月的疼痛,可现在我确实害怕这种孤独,这是怎么了?亚克呢?我没有看到他,也找不到他的气息。伊莎贝尔看出了我的不安,一手按着腰间的剑,一手抱紧了我。

聚集在大帐外的佣兵群内猛地响起一声暴喊,五十多人抽出兵器齐扑帐篷,另有十多人奔向伊莎贝尔的帐篷,余下六十多名佣兵慌作一团面面相觑。转眼叛乱佣兵散发着各色斗气的剑气破入了帐篷。

正等着这一刻的菲尔起身大喝一声:“杀!”莫桑克图大师念起咒语,扬手向空中放出个巨大的火球,十多名号兵吹起急促的进攻角声。魔法师们迅速给弓如满月的箭头上加施上各种魔法,几百支闪耀着微微魔法光芒箭矢在黑夜里拉出各色痕线,如雨点般射向大帐口面对空无一人的帐篷而不知所措的叛兵们。十多个法力高强的魔法师手握各种晶石释放出各系魔法,火球、闪电、土石不断砸过去,所有帐篷都顷刻倒塌。大帐周围硝烟弥漫,巨大的爆炸声响中隐隐有人的哭喊。十轮弓箭齐射过后,战士抽出长剑排成阵列发出呐喊冲了出去,砍杀声此起彼伏。

等到硝烟散尽,领兵冲杀的菲尔请我们和留在后面的魔法师过去后,我才发现这简直就是一场屠杀。原来帐篷的地方横七竖八地伏着尸体,上面插满了箭矢,暗红的血化开了凝冻住的泥土,被寒风一吹又结成了冰。士兵们正在仔细交叉搜寻着,只要路过叛兵的尸首,都要在要害部位再插上几剑。不过很短的时间,刚刚还活生生的几十个叛兵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躯壳。浓浓的血腥味混合在冰冷的空气中,让人作呕。

我早也知道这样的结果,也知道如果我们不这样残忍的话,也许躺在这地上的就是我们自己。边上地上一个叛兵首领睁大着毫无生命气息的眼睛,依稀还能看出临死前的那种恐惧、痛苦与无奈,半年前,我也是那样地躺在凯格棱特山顶花园里。是啊,半年前我也曾这样的死去过,现在,我看着别人这样的死去。人总要有一天要死去,可是为什么死前还要这样互相残杀呢?现在身边活着的人们充满了获胜后的喜悦,那种喜悦是否和当初杀死我之后的一样?这样的时候,原来熟悉的人们,我都觉得是那样的陌生。那个眼睛呢?那个我在凯格棱特山醒来后所能记得的唯一平静的眼睛的主人,亚克,他是否也是一样呢?

也许我的脸色吓坏了伊莎贝尔,她将用风衣将我遮住,不让我再去看那些尸体。

战争还在继续,印莱特营地恢复了稳定。所有制造混乱参与叛乱的佣兵全被带到我所看不见的地方处死,剩下被裹胁而来的二百余佣兵被收编进特德佣兵团。几道神圣魔法门、防御魔法门在几十个法师的咏唱下闪闪出现,士兵们一排排列队穿过,静静伏在两边坡地,坚韧的面容微微映出兴奋的光彩。满载货物的驮兽与训兽的兽族被集中到了战场后东面山林中,这里,一百名最忠心的印莱特骑兵掩护着伊莎贝尔与我看护这些物品。

远处营地南面的流寇已经接近了大营的门口,几十只冲兽肩上铁倒钩寒光隐隐可见,近千个火把跟在冲兽后面如水浪冲刷到悬崖一样一潮一潮地波动,作最后的汇集。北面那五百多的火把要整齐得多,随着兽族那种有节奏的嘶哄声整齐地往守侯北坡的八百特德佣兵团挤压去。看着身边的战士,我不知道十几天前出城时那么多整齐年轻的面容有多少可以活着回去,不知道印莱特城与远方不知哪里又要添加多少悲戚的眼睛,这一刻营地里是如此地安静。

“别怕。亚克骑士与腾歌将军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一定能胜利的。”伊莎贝尔在背后轻轻对我说,她握着缰绳的双手紧紧环着我的腰,用脸隔着风衣偎着我。

但愿我是因为害怕而发抖。长久的夜空中,我只为孤独而颤抖过,却不曾因为生死而忧虑过。身边的战士依旧那样的无畏,连一向文雅高贵的伊莎贝尔也都是那样的坚毅,他们是如此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即使是杀人?凯格棱特城堡地牢里,那无数绝望哀号的眼神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是我直接间接杀了他们,而我是如此确定地坚信自己会受到惩罚,我真的是洗刷清了吗?那是我在哥登堡以为自己必死时的想法,可那是多么的一相情愿。我现在并没有死,刚才那双死鱼一样的叛兵首领的眼睛又出现在我眼前,那样的眼睛,我在记忆深处中见过许多次,我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吗?杀和被杀有任何区别吗?此时此刻,我是多么希望亚克能在我身边,告诉我,我已经真的洗去自己手上的鲜血,我能够看着别人杀人或者被杀,能够有一个理由去杀人或者不被别人而杀。至少在我,我找不到任何这样的理由。

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寇兵团的冲兽已经开始冲击了。马匹一样大小的穿山甲形冲兽用铁链每五只连成一组,巨大的冲击力将营地临时的栏杆冲开,铁链上的倒钩抓起任何被钩到的物体,在铁蹄下踩的粉碎。印莱特士兵们让过了冲兽,冷静地用弓箭射倒了冲兽背上的驱兽兵,用长钩拌倒外围的冲兽,用长长的刺枪刺入这些在地上徒劳挣扎的巨兽。很快,那些造成巨大破坏的铁链现在成了这些冲兽的累赘,将中间未死的冲兽死死拖在包围圈的内腹。弓箭向跟随在冲兽后方的流寇兵团骑兵射去,如雨滴一样刷洗着冲击的流寇们,几十名冲击的流寇倒在营地门口。几声号角响过,排列在弓箭手后的骑枪兵越队而出,以几层整齐的队型迎着有些散乱的敌人冲去,森冷黝黑的长枪头形成了巨大的威慑力。弓箭手则扔去了弓箭,退后跨上战马抽出砍剑,组成轻骑兵阵型跟着冲杀而去。两股铁流撞击在了一起,原以为印莱特商队会乱作一团的流寇兵团的先头部队迅速被冲垮,但是大队人马仍然不要命一样地涌过来,原来严谨的印莱特骑兵队型逐渐也混乱开,两千多人象浑浊的洪水无序地搅拌在一起。

忽然,流寇兵团的后方闪现出一道耀眼的金色斗气,几十道稍弱的各色斗气紧随其后,再后是几百个火把,迅速地向战场靠近。我知道那是亚克与特德首领的几个亲兵带领了滞留在最后面的几百个其他佣兵来参加战斗,如果印莱特商队垮了,那这次北路的所有商队恐怕都要难逃覆灭。这支新加入的生力军将流寇兵团劈开成两半,闪电般的金色斗气一直冲到了营地门口,又返身而去,挡者披靡。

北边的战斗也已近白热化,进攻的是五百兽兵组成的方阵。

这些本来埋伏在黑雾森林的部队人数虽少,却有极其恐怖的战斗力。浑身铁甲的兽兵高出特德佣兵近一个头,左持人高的铁盾,右手挥舞巨大的击锤,列成五排大步逼近。沉闷整齐的吼叫一步一响。这些兽兵似乎都没有任何疼痛感,佣兵们如雨般的弓箭如果不是致命,射到他们身上都宛若无事。一百步的弓箭射程倒下了几十个兽兵,却无法阻挡他们任何步伐。防守他们的特德佣兵无一不是佣兵中的精锐,但是两队莆一接触,竟然只使兽兵的队型稍微滞缓了一下,却无法让他们停留下来。各种撞击声间杂着击锤断骨裂肉的声音不断传来,中间只听到佣兵们的惨叫声,没有一名兽兵发出伤痛或者临死的惨叫,依旧是那种整齐的吼叫声。激战许久,人数占优的佣兵团损伤惨重,莫桑克图大师率领了几十名魔法师加入佣兵,却依旧有些支撑不住。

“珂斯达玛大神,这些都是什么人,不怕痛不怕死,即使是英尔曼最勇猛的骑兽兵团也比不上。”边上保护我们的百人骑士长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我猛然想起皮亚路克,这一定是他为了救我而与英尔曼交换的魔法,以迷幻草混合组合魔法植入大脑造就的不知生死只知道杀戮的战士,应该是这样的。这仅仅只是区区五百人就这样恐怖,若是几千或者几万呢?我有些不寒而栗。

眼看兽兵就要突破佣兵的防护线而要直接冲进魔法师队,而另外一端的战局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伊莎贝尔抽出腰刀沉稳地发出命令:“骑士长,立即发布命令,为了印莱特城、为了骑士的荣誉,跟我冲!”说罢一策马要迎头向最混乱的一侧冲去。

骑士长一看急了,他抽出砍刀先提马拦住了伊莎贝尔,对着后面个个脸色苍白的骑士大喊道:“骑士们,为了印莱特城,为了骑士的荣誉,为了保护公主,冲!”一百人齐喊一声,一起纵马随着他奔向已经不过百步的战团。

伊莎贝尔挽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我身后的胸膛急速地呼吸着。那些保护她的人,那些她熟悉的士兵们现在为了她去奔赴战场生死未知,我能感受到她的无能为力,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宁愿与他们一起作战疆场。她是那样的悲伤与无奈,是的,我感受到了。我能做什么?我可以做的,我能做到。

我一把抢过伊莎贝尔手上的缰绳,想要让战马向魔法师队跑去,我的力量现在太薄弱了,但是我只要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就可以了。可是这马就是原地打转没有前进一步,急得我叫了起来:“快去,去找大师,我有办法。”

伊莎贝尔听了好久才听清楚我在喊什么。那边骑士长已经冲进了兽兵队,一刀砍在了一名兽兵的左肩上,那名兽兵铁盾掉在了地上,右手的击锤撩起将马头打的粉碎,击锤上的钩刺刮在骑士长的右肩上,整支肩膀被扯拉下来,人给远远抛了出去。骑兵队撞进了兽兵阵列,可是还是无法让这支还剩下三百人的队伍完全停止下来,而佣兵团已经伤亡大半了。伊莎贝尔一咬牙,一抖马绳向几十步外正在指挥施用各种攻击魔法的莫桑克图大师奔去,瞬间就到了他身边。

“快,大师快用水系凝雨术,”我几乎是滚落下马,对着因为过度使用魔法而脸色苍白的莫桑克图大师喊着:“以水为介质施用火、木、土开裂术,再使用血之灵咒。”

“什么?慢慢说清楚。”大师赶紧扶住了我,停止了指挥,奇怪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个时候无法向他解释清楚,只能尽力说出来:“这些兽兵被施用过一组魔法与药草,不怕疼痛不会害怕。用雨水为媒介使用血之灵咒,而使用开裂术使血咒能进入他们的灵觉,这样他们就没有威力了。大师请相信我,开裂术要一起打出,以土为火木介质,以金为木土介质。”我召集起水元素,念动魔咒挥动手结,可是只凝结出了一团雾气没有形成水滴,接着对已经到了十多步外的一个兽兵打出那组开裂术与血之灵咒。我知道我现在打出的没有任何效果,可是我要让大师知道是怎么做的。这些魔法他应该都知道,如果在亚里巴桑大陆,血之灵咒可能就没有几个人会了。

莫桑克图大师凝视了我一会儿,也许是我熟练的咒语与手结让他相信了我,他开始按照我说的开始使用魔法。随着大师的手结打出,前面几十个人的战群被水雾凝罩,他身前魔杖的上晶石发出的光芒打在了一个正挥舞着击锤的兽兵身上,一团血雾从他口中喷出凝结在这个满身伤口一直在挥动击锤的兽兵周围。兽兵后脑原来缝合的一道裂缝慢慢裂开,雨水和着血咒渗透了进去,那个兽兵的动作逐渐缓了下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痛苦地卷缩在地上,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那声嚎叫,直刺我的心脏,和我几个月前刚刚苏醒时是何其相似,那是一种被隐藏的疼痛的积累,带得我全身也疼痛起来。接着这样的嚎叫一声一声地响起,越来越多,水雾中那种血腥气息紧紧缠住了我,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我宁愿自己承受这样的疼痛,而决不愿意听到这样的叫声,或者看到叫声背后的眼神,每一声嚎叫都引起心灵深处的巨痛。我只能紧紧捂住风衣,卷缩成一团,徒劳地想阻止叫声进入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