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雨欲来

我没去问三名小伙伴是怎么在分头行动几个小时后就了解到战争最新情报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装备精良的修德兰人尸体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根据她们的描述,这伙由刺杀尖兵、魔射手和奥法骑士组成的突击小队比之前遭遇的零星修德兰部队要嚣张太多,在设下伏击圈歼灭了两只伊兰雅侦察部队后,还准备把战绩扩大到不该惹的人头上。短暂而激烈的战斗结束后,入侵者丢下两具死尸和一名重伤员退走了,伊莎贝拉试图拷问俘虏获取情报,但是仅存的活口表现得非常硬气,伊莎贝拉只好用死灵法师的方式拷问俘虏获取情报,最后场面被弄得相当血腥。

不过血腥的方法自然有其优势,小亡灵在观赏过沼泽人的审问技巧后,向我保证没人可以落在折磨专家伊莎贝拉手上还可以继续嘴硬。

言归正传,根据不幸的“幻影先锋”军团第二营第七小队分队长招供,在锡瓦人地行龙火炮营和“红尾蜂”魔像团的协助下,朝臣幻梦的北部集团军一度突破了伊兰雅军在塔亚丘陵的最后防线,但伊兰雅方面火速增援了两万名训练有素的蓝勋军团重步兵,三千名由骑士公会培养的“暴怒粉碎者”重骑兵(不包括为他们开战前附魔增益法术的低阶法师扈从),以及由六百五十名中阶及以上施法者组成、三名“七塔”魔导师负责指挥的紫荆花战斗施法集群,硬生生将北部集团军的攻势击退回去。

预感到战斗即将进入僵持阶段,“幻影先锋”军团的军团长执行朝臣命令,在塔亚丘陵防线重构空间防护前从北部大军中整合了近两千名精于游荡刺杀、破坏行动的职业者队伍,将他们作为奇兵投放到防线后方,这只胆大包天到敢于挑衅三名高阶日蚀之女的突击小队就是其中的一员。

“也就是说现在有超过两千名低阶以上的修德兰精锐在我的辖区内横冲直撞,伏杀斥候和零散守军,烧毁村庄和农场,还像老鼠打洞一样把用以防护外界传送的空间屏障挖得千疮百孔,我还以为我已经够悲观的了。”前守备军千夫长摇头苦笑。

“我们早就进入战争状态了。”我耸肩,“而且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无非这次的规模大了些罢了。”

“什么叫‘你的辖区’,我面前的是一位行省总督吗,啊?”黑发小亡灵鄙视地说,从刚见面开始赛拉就一直在针对倒霉的游侠千夫长,看得出她不是特别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

高阶游侠讪讪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说的没什么问题,伊兰雅人,跟萨法玛莎人交流的时候,最好别夸大其词。”一个冰冷又有气无力的声音懒洋洋地插嘴进来,发声地点位于金发沼泽人的腰部,要不是那把由蓝黑色魔化锻铁铸造、外型跟烛台差不多的火炬每说一个字,上面燃烧的蓝色火焰就产生明显的鼓动,我还以为是女死灵师精神分裂在用腹语说话。

“啊,先生,这是灾火姑妈,她以前在鬼灵君王的手下做事,阿尔曼阿姨过来的时候把寄宿她灵魂的武器借给了我,所以这段时间我在跟她学鬼灵分支的魔法,她简直什么都知道!”

看见“姑妈”醒了,伊莎贝拉赶紧用双手把这个怪模怪样比起火炬更像是凶器的物品捧在手上,我之前完全没有见过这玩意的印象,在赛拉的小声提醒下才想起来是上次那个专精灵魂学的萨法玛莎巡道使碰见我们后送给伊莎贝拉的礼物,我身上的破旧灰袍就是她们制造的,姜姜得到了一件高等隐匿斗篷,那个据说看起来像圣骑士的女死灵法师还用某种未知的手段为赛拉的掘墓铲进行了强化附魔,让原本就削铁如泥的秽恶武器杀伤力再上一个台阶。

当然,如果当时我不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我对这些事肯定会记得更牢一些。

而且我觉得沼泽人对长辈的称呼绝对都是乱喊的,否则没法解释她素昧平生的姑妈是一柄可以用来当冷兵器的火炬。

游侠欧灵都听到了火炬提到“萨法玛莎”,但是他的反应依然很平淡,一点都没有“种族世仇”的态度,他甚至朝“灾火”脱帽致敬。

“你可能之前跟我们中的几个好脾气的打过交道,就以为知道所有的沼泽人是什么样了。你最好意识到,如果惹得中后期感染程度的日蚀之女不开心,那她们除了把你干掉之外很难找到第二条解决方法了,因为到了那种地步的灾裔一般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你好像还没意识到危险性。再这样继续嬉皮笑脸下去,那位小朋友用来招呼你的就不止是攻击性语言了。”蓝焰火炬平静地说,“现在,给我们一点说话的空间,伊兰雅人。”

我目送着身材魁梧的伊兰雅游侠寂寥的身影默默远去,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我差点以为伊莎贝拉的“姑妈”是要把我们两个碍眼的本地人赶开,跟三名年轻灾裔说些悄悄话。但是赛拉好像也是本地人吧……

“但是灾火姑妈,卡拉维先生和赛拉小姐也是伊兰雅本地人呀,你这发言不是把他们给溅射到了吗,而且你为什么管赛拉小姐叫萨法玛莎人?”求知欲旺盛的金发沼泽人果然举手发问道,冰蓝色的火焰产生了明显的波动,好像有人在叹气:

“当我说‘伊兰雅人’和‘萨法玛莎人’的时候,依据的当然不是那些证明身份的小纸片,或者出生地,而是他们的思维方式和受黑日之力的侵蚀程度,七十三名原初者有几个不是从伊兰雅出来的?

虽然萨法玛莎的居民从来没有什么‘先生’,但是那个黑头发幼崽的心智状态已经是个非常典型的沼泽人了,如果从你们三个中选出一个标准萨法玛莎正式居民,我肯定不会选你和那个傻狼耳丫头。”

姜姜委屈地弹了弹耳朵。

跃动的蓝火转向了我:“你好,苍白之主,阿尔曼和伊莎贝拉跟我讲过一点你的事,双魂一体,死亡专精,非常好,很有意思,可惜现在你根本用不了多少灵魂法术,布伦达盖尔的技巧都比我的对你有帮助。现在,你说你碰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白发女人,‘镜妖’梅菲斯,对吗?”

“是的,灾火女士。”我微微欠身,对这个差点杀人于无形中的强大幻术师记忆深刻,要不是被空气稀释到近乎无色的诅咒黑雾依然可以有限的探知接触到的物体,从而让我察觉到有人用隐形法术藏了一面造型方正扁平的魔法物品在空地上……用肉身去硬抗解离术的伤害可不好玩。

“我不认识这个人,但我对她的流派和身份略有了解。既然修德兰阴影议会已经分裂成了两大派系,那这个家伙一定就是用来制衡‘长钉’维奥莱特的另一名超级日蚀之女。所谓超级日蚀之女,是指某些天赋与能力远胜同阶职业者的灾裔,如果这些人能活到升阶,会是相当可怕的敌人。就你的描述,除开这家伙的施法精度和高等法术穿透,她还掌握一种遗失的古老施法技巧——通过设置好的法术媒介近乎无视距离施法,期间损耗的法术能量仅仅只让施法环数降低一环。”

伊莎贝拉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坐在安全的地方,就能以八环魔导师的实力创造具有七环大法师施术能力的投影?而且分身被击破以后也没有任何反噬?”

“反噬副作用几乎低到没有,除了用以投影的法术媒介——也就是那面镜子,需要特殊的昂贵材料、以及花费极大的精力准备。在创造具有攻击能力的投影方面,我怀疑之前在你们面前小露一手的羊首面具读心者都没有她厉害。还好你们的任务并不是跟这种角色正面冲突,她估计也不愿意为了那群白痴邪教徒拼尽全力作战,否则你们被干掉的概率只会比对上之前那个亡魂之主导师高。要知道,沙尔提曼阵亡后,萨法玛莎的幻术传承基本上就断掉了,以施法者来论的话,现在只有修德兰才拥有最强力的幻术师和影法师。”

“那读心者呢?”我问道,蓝色火焰思索了片刻:“读心者其实是个笼统的概念,既可以指专精惑控派系的精神操纵者,又可以指以强大的心灵力量代替魔力施法的异能者。修德兰其实并不以惑控师见长,她们更出名的是通过混血交配或是灌注黑日之力创造的灵能者,比如第四议员麾下的朝臣,传奇心灵术士扎萨。似乎修德兰在很早以前就觉得纯惑控派系的施法者存在致命缺陷,所以一直在逐步朝灵能施法者的道路转向。”

“哇,麾下的朝臣都是传奇施法者,那修德兰阴影议会得多强啊。”姜姜感叹道。

“也不能这样说,女公爵维卡扎洛只有一名朝臣,而且朝臣扎萨的阶位我记得是有点问题的,跟大部分进入黑日诅咒感染末期的灾裔一个毛病。”灾火淡淡说道,“别用世俗权力中最强的第四议员去衡量阴影议会的整体实力,就我知道的就有三个九级议员,贸易总督甚至只有魔导师的施术水平,十三席位中最强的三位根本就不能离开修德兰,剩下的伪传奇至少占一半。”

“而且她们分裂成了两派。”我说。

“而且她们分裂成了两派。”灾火表示赞同:“这就是为什么修德兰不敢用她们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传奇碾压伊兰雅战区的原因。没人愿意为了这么点小场面搭上送命的风险,我估计最终傻到或者鲁莽到出现在战场的修德兰议员不会超过两位。”

“‘小’场面。”伊莎贝拉嘟哝道,“成千上万的人会死啊。”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人能补上位置。”蓝色火炬不屑地说,“我早告诉你了,这次议会出动的兵力连三十万都不到,就说明她们根本没生气,这些军队就算全部葬送在伊兰雅,对修德兰而言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充其量叫‘可承受的损失’,就算伊兰雅惨胜甚至大胜,只要施加的压力足够了,笑到最后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姜姜听得直发抖:“接近三十万人起码包括两个大魔导师和一名噩梦铁卫、二十多名八级职业者,高阶以下的战力数都数不清,这都是‘可承受的损失’吗?战争太可怕了,简直是个大绞肉机,我们还是在边缘战场收割一下势均力敌者的人头好了。”

“确实,不过也要做好准备才行。”我心有余悸的抚摸着自己的左手骨爪,这一次再不能犯上一次的问题了,我差点就被逼到直接动用最后关头的后手,甚至到现在为止我都不能确定那个在邪神教派地位崇高,但是连一次真正的血肉魔法都没有使用过的白袍女人到底是真的相信了我的随口胡诌,还是出于某种更大的图谋主动配合,但不管她的动机如何,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想必不会风平浪静。

“而且最好还是多带几个人过去,彼此间有个照应。”

“确实。”

“我投赛拉小姐一票,姜姜你怎么看?”

“确实,确实。”

两名沼泽人心照不宣地把视线投向我的右侧,连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云淡风轻的“灾火”姑妈都短暂的沉默下来,把注意力转移到某位“标准萨法玛莎居民”身上。

“带上我带上我带上我带上我带上我带上我带上我……”

赛拉一边把她的小脸贴在我的面颊上蹭来蹭去,一边跟着魔似的反复在耳边呢喃同一句话,环绕在脖颈上的柔软双臂和夹住腰部的幼鹿长腿也动来动去,感觉我像是被当成了用来抱着睡觉的等身高特大枕头。

不是伊莎贝拉提议的时候她才这样,从说到“心智状态”那会就开始了,两个受到视觉伤害的幼崽完全是被迫增加议题。

现在可以解释为什么小家伙对倒霉的守备军游侠那么不耐烦了,这幅场景要是被外人看到,别说她了,我都得着手准备杀人灭口。

“哦,眼睛都对不上焦了,毒瘾犯得可不轻。我见过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但是不多了。她之前是磕了致幻蘑菇,还是欢欣树汁提取物?”

姜姜小声对“姑妈”说了些什么,末了指了我一下。

这次蓝色火炬足足沉默了两分钟才艰难开口:“好吧,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欲望过强的类型也不是很少见。”

“戒断期可变得越来越短了。”还是姜姜在说怪话。

在小家伙做出更出格的举动之前,我只能装作一切正常:“光靠我新近制作的玩偶可没办法在那群邪教疯子面前取得先机,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蒙蔽那个幻术师和血肉施术者的感知,灾火女士?不奢求能够达到进阶隐身术那样的效果,只要让他们难以通过侦测魔法分辨我们和其他教徒间的区别就可以了。”

“如果那个高等幻术师不是直接站在你面前的话,办法还是有的。”寄宿在魔法物品中的沼泽人灵魂寻思片刻,“其实很简单,不是他们的探查技巧多么高明,只是苍白之主身上的死灵气息和负能量波动实在太明显了,靠你蹩脚的遮掩手段很难瞒过专业人士,纯粹的亡灵情况更糟。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增幅注入血肉法术能量强行把负能量波动给对冲下去,让你们在侦测视角中更像是活人——生命能量较弱的活人。”

“听起来不错,有什么负面效果吗?”

“那得看小伊莎贝拉的手艺如何了,希望她还没有完全忘记通灵学院教的东西。”蓝色火焰“瞥”了金发沼泽人一眼,“如果操作没有问题,不会留下什么永久性的损伤,但是法术生效期间可能会有点副作用,比如气血上涌、呼吸困难、心跳过缓之类的,视个人情况而定。唔,至于你的这位小朋友,由不死生物伪装成活物的过程会让她更容易激动,可能比平时要嗜杀些,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偏过头去看像蛇一样在我背上扭动的赛拉,“比现在还容易激动?这还不叫大问题?”

“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难道不会想杀人吗?再怎么精密操纵法术,让不死生物去吸收过量的血肉法术能力,总归还是会不适的。或者说你更愿意把她留在这里换其他人跟你搭档?”

黑发女孩柔若无骨的身体立刻僵住了,原本瞳孔扩散无神的双眼先是瞪大得几乎撕裂眼角,然后危险地眯起来,我的灰白长袍在澎湃无形的杀气震荡下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以我为圆心的地面植被迅速枯萎凋零,一只刚钻出洞口的土拨鼠捂住喉咙发出窒息地闷叫,直挺挺地向后倒在地上。

两名沼泽人不约而同的向后小退几步,走出荒芜之息的杀伤范围。

我叹口气,托住赛拉的腰部和腿弯把她抱在怀里,让僵硬的身躯慢慢放松下去,直到她重新把视线投向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冷静点,小可爱,没说不带你出去玩。”

“可以让赛拉装成女邪教徒,想杀人的时候就本色出演,其他邪教徒不会怀疑的。”灰毛狼人建议。

是个办法。

“那我们出发吧。”黑发小亡灵把一张青铜面具扣在自己脸上,我就转了一下头,怀里的小家伙就已经穿上了邪神教招牌服饰,看得伊莎贝拉连眨几下眼,不知道她是怎么进行换装的。

很快,在远古萨法玛莎人幽魂的指引下,金发沼泽人用自己的血在手心绘画出一个晦涩难懂的符号,榨取了袭击者尸体中残存的每一丝活力,被抽干血肉精魄的尸首只剩下披着人皮的骨架,血滴与粉碎的肌肉如同丝带般涌出伤口,在空间汇聚成一块微小的红晶,随后晶体又变成一股散发出浓重邪恶气息的不详红雾,被我和赛拉的皮肤吸收得干干净净。

一股从内到外的血腥味差点就让我吐出来。那感觉就好像是被泡在血池七天七夜,连腹腔和肺部都被灌满了腐坏的污血,光是连呼吸都让人感到恶心。赛拉也皱起眉头,强忍着血肉魔法带来的不适感,好在它的副作用在快速消退。待昏昏沉沉的大脑恢复清醒后,我打开施加有空间法术的材料包,找出一块蓝色的灵魂宝石,对它施以刻印,再把它放到口袋中。

“现在我们还需要再袭击一伙邪教徒,然后再加入卡尔门农的队伍,他会原谅这小小的冒犯的。”

“有趣,我明白你准备干什么了,确实是个由明转暗的好选择。”灾火饶有趣味地说,“看来你带回来的那个伊兰雅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哇,那你是准备……这个法术很危险的。”伊莎贝拉咋舌,她的反应也很快,只有两个法术理论还不到家的小伙伴还在面面相觑,我轻松地笑了笑:“总比直直踩进纯洁真理的陷阱安全。”

***

疼……全身疼的要死……

“嘿,卡莉塔拉,某人好像醒了。”

我死了吗?我在哪?为什么我感觉喘不过气……

“非得在这个时候?就在八目被原初者喊过去的下一秒?”

“有些人天生就擅长折腾别人。”

“别说风凉话了,赶紧把溃躯或者血沸喊过来,我觉得她的伤根本就没有完全好。”

是谁?谁在说话?

“我来了我来了,把舌头伸出来说‘啊’,我看看恢复的怎么样了……等等,她没有嘴巴,更别说是舌头了!”

“那是张面具,你这个白痴!”

“哦,怪不得啊,我说她怎么没有鼻子呢,谁帮我把这玩意给弄下来……”

“别去碰那个!她得靠过滤器里的孢子才能正常呼吸,你做事前能不能多问一句话……”

(剧烈的窒息感)

“没事我给她装回来,只要补足了孢子群的数量,再这样扭一下就,行了,好点了吗?”

学徒弗洛拉睁开混浊的双眼,看到的是一张像是刻在剥皮树木上的脸,双眼是诡异的深绿色,几乎看不见眼白,该是头发的位置长满叶片般的蔓生物。最恐怖的是这张怪异的面孔居然是活的,类似人类的表情,这让少女立刻失声尖叫起来:“啊!离我远点,怪物!”

那张恐怖的脸凝固了,露出一个几乎显得委屈的表情来:“幼崽,你这样说话真的很伤人。”

“我觉得你是在上去讨骂。你猜血月衰亡的学徒会不会喜欢我们?”

“还可以这么中气十足的骂人,想必身体已经没有大问题了吧。真是不可思议,你知道的,之前她差不多都已经摔成一张饼了……”

“原初者想让一个人活着还不简单吗,只要亚尔维斯不点头,她想死都难。”

“植物生命的优越性。”

“但是我听说跟植物进行融合进阶会导致星宇衰退。”

“瑟尔维伏对此怕是有不同意见。”

“你们胡说八道的功力我真的算是见识到了……”

出乎意料,回荡在耳边的交谈声是通用语,而且语气听起来都没什么恶意,其中有一个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平和有礼,每当其他声音把话题带偏的时候,那个动听的声音都会恼怒的把谈话带回正轨,因此当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弗洛拉壮着胆子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面如寒霜、打扮整洁的礼服女人——上半身,她的下半身长着无数只巨型马陆的脚,数百只脚敲打在地板的声响让人胆寒。

另一个戏谑声音的主人看起来正常一点,也只是正常一点,她看起来大体上还像个人——除了长长的红色尾巴、脸和脖颈上的鳞片、鲨鱼般的牙齿,还有尖利的指甲与脚爪。

第三个生物的造型就让人感觉亲切很多,一个萨满打扮的小个子“人类”女性。但是还没等弗洛拉试探着开口,那个萨满女性就欢快的从背后拿出一个沸腾的大锅走上前来:“你一定是饿了吧,我正好煮了稀饭,来点?”

她所谓的“稀饭”是一锅鲜红、粘稠、泛起不详气泡的刺鼻固液混合物,里面还漂浮着一个惨白的人类头骨,似笑非笑的骷髅头的空洞眼窝正好和弗洛拉面面相觑。

矮个子萨满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低头看了一下:“哦,别担心,这只是个点缀,就跟在鸡尾酒里面放片柠檬一样,我烹饪之前已经把骨头刷干净了,如果有的选择的话,谁没事会去吃人肉呢?”

可怜的血月衰亡学徒尖叫着夺路而逃,留下不知所措的兹卡·血沸和她的大锅。

血萨满伤心地把汤锅举过头顶:“谁能想到有人不喜欢西红柿辣椒酱瓢虫粥呢?”

侧躺在藤蔓沙发上的捷罕·灼天往嘴里塞了块肉干,“我猜她不喜欢柠檬。”蜥蜴人刀盾兵含糊不清地说。

奔跑,尖叫,惊恐。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生物,吊在天花板上像是大号天蛾的白色女人,半个身子在地底下的灰色蝎子女人,四只耳朵、直立行走的巨狼,水桶般粗细的巨蟒……不过这些生物有一个共同点,它们要么带着诧异的表情看着绿头发学徒一路远去,要么完全就无视了她,没“人”发动攻击。

直到“嘭”的一声撞在一具如山高的身躯上,才让恐慌的血月学徒停了下来,既高且瘦却结实得像座灯塔的深色皮肤女性吃惊的低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弗洛拉,一开口就是生硬的伊兰雅腔:“你在这里乱跑什么,新人?这里危险的很啊,赶紧回头。维涬又在水池子里钓鱼了,你看到了吗?”背着岩制图腾柱的巨人抬手指向五点钟方向,正如她所说,一个旅行家打扮的垂钓者正站在装饰喷泉前面钓鱼。

弗洛拉看到了,但不是很能理解危险在哪,那里的水可能还没有五英寸深,眼前的女人看样子能一拳毁掉半座小山,却害怕一个梦游般的钓鱼者。

“喂,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八目回来的时候会想看到你的。维涬,这个月是第几次了?你知道收拾你的乱摊子有多累吗?岩皮,看见她往钩子上绑的什么饵没有?”

一个骨瘦如柴、皮肤上铭刻着复杂咒术印记的高个子精灵一边抱怨一边大步流星朝冲突现场走来,高大的岩肤萨满犹豫说道,“好像是石斑鱼,我不确定,但是她已经甩第三杆了。”

“该死,那你不会把她从喷泉旁边拎过来?”瘦高个精灵明显吃了一惊,三步并两步就越过岩皮,此时垂钓者正把鱼竿举过头顶,明显有什么东西拖住了钓线,另一头传来的力量把吊杆都拽成了半圆,眼神空洞的钓鱼人用力把钓竿往后扯,与喷泉中看不见的大鱼角力片刻,不堪重负的钓线“噔”一声崩断了,害的垂钓人往后摔了个倒栽葱,脖子差点被砸到胸腔里,连旁观者都要为她喊一声疼。

“我不要离她太近,你知道我不喜欢泡在水里,溃躯。”

不过很快外表与正常女孩无异的旅行者又若无其事站起来,从大衣内衬里摸出个新挂钩穿在细线上,往上面穿了个苹果,再绑上新浮漂,作势要甩杆。

“维涬,维涬·殇孽!你再敢把那玩意扔进去试试?”血萨满溃躯咆哮道,一把把后飞的鱼钩攥在手里,把鱼竿的主人拽了个趔趄。脖子还没完全回复的维涬·殇孽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待到严厉的精灵前辈走到面前,也就老老实实的把鱼竿往地上一丢。墨黛拉·溃躯一巴掌抽在她脸上,让本就摇摇欲坠的脑袋顺时针扭转了五百四十度。

“需要原初者,刺盾,玛芙琳,八目,先知,卡莉塔拉,我,说多少遍,不要在室内钓鱼?”

旅行者打扮的女孩抽抽鼻子,虽然她的脸现在还朝向身后,还是能看出她试图表达的意思:如果不违反禁令,她根本就没事可干。

“可以尝试让千刃教她下棋,至少是门手艺。”岩皮建议。

维涬不屑地撇撇嘴,把自己的脑袋扳回原位,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一沓画纸和蜡笔。这让两名萨满都松了口气,至少目前为止,画画还是安全的行为。

眼见劝阻行为初步达到预期,墨黛拉·溃躯放缓了语气:“如果以后非钓鱼不可,可以让别人带你到湖里去钓,在那里不管咬钩的是什么都无所……”

她没能把话说完。

一条黑乎乎、滑腻腻、看起来像是条海鳗的生物从刚才维涬的垂钓点破水而出——如果鳗鱼的头能有马车那么大,光是出水的部分就超过六十英尺长的话——眨眼间就把倒霉的血萨满吞下了肚。

弗洛拉无法想象这种体积的生物是怎么藏在连膝盖都无法没过的水池中的,但是她理解了为什么两个看起来无比强大的萨满会害怕钓鱼这种无害的行为。

现在她需要担心的是,怎么让自己别变成鱼食。

***

门开了,在钟声即将响起的前一刻。

身着华美长袍的大人物们间响起窃窃私语,他们几乎要认为只会剩下两名候选人来参加教皇选举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风尘仆仆的维多利亚大主教和她的扈从,不同于往日参加教会活动时的得体仪容,这只队伍几乎显得灰头土脸,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与精力透支的虚弱,部分队员的盔甲接缝处甚至有隐隐的血迹渗出,这吸引了不少猜疑的眼光。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路上出了点……意外状况。”金发的神眷者少女向围坐在长桌边的枢机主教们款款施礼,目光扫过正在攀谈的另外两名至高大主教,神圣之火教团的领袖——至高大主教阿尔布雷德,与净化之光的领导者——至高大主教艾瑟尔。前者在大门打开的瞬间就朝新来的竞争者点点头,后者直到维多利亚开口致歉,才有些愕然地转过头迎上她的目光。

“纯洁者”艾伯特仔细观察灰发红瞳的净化之光首领神情,如果艾瑟尔对维多利亚大主教的到来感到不快的话,她至少也把表情破绽藏得很好。

“哦,啊,我和老布雷德已经听到关于你的事情的汇报了,亲爱的小维多利亚,真是不幸的意外。那群死灵法师已经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了,真是胆大包天,大庭广众之下袭击受尊神提雅宠爱的神眷者。我和阿尔布雷德保证她们很快就会受到惩罚,是不是,老伙计?”

“那群堕落之种的唯一下场就是被神圣之火焚烧殆尽。”不怒自威、身披甲胄的神圣之火领袖冷哼一声。

艾伯特的心沉了下来,艾瑟尔大主教的那番话在会场激起一阵波澜,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收到了至高大主教之一遇袭的消息,神情慈爱的灰发主教大人看起来表示了对同僚的关心,实际上是把竞争对手视作需要两名“老前辈”照顾和保护的不成熟晚辈,甚至暗示她连自己报仇雪耻的能力都没有。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无疑会大大降低维多利亚大主教在评审人心目中的印象。

毕竟处于伊兰雅的多难之秋,人民和信徒们更需要的是一名能为他们提供安全与信仰的守护者,而非受保护者。

阿尔布雷德大人的态度表示他赞同、至少是不反对艾瑟尔大主教的看法,他同样觉得维多利亚大主教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这是更加致命的打击。

我们已经输了一半。

一只有力的大手放在了他的肩头上,纯洁者茫然回头,看到了面带憔悴的裁决官康默德·亚托斯,单目失明的老符印师朝他摇了摇头,艾伯特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如果在选举开始之前自己人就露怯,那就彻底输了。

“相信维多利亚大人。”老人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哭石之战”中年迈的裁决官几度透支自己的生命力,此时他应该是最虚弱的一个,他的腰杆却始终笔挺,他的眼神始终充满决心。

艾伯特肃然动容,心中既有羞愧,也有重拾的信心。

“大伙,别太紧张了,稍微休息一下,之后我们还有许多硬仗要打。”年轻的大主教回首一笑,神情逐渐坚定,与扈从们就此分别,缓慢而自信的走向自己的座位。

枢机主教波尔杜根清了清嗓子,宣布持续七天的教皇选举开始,代表提雅旨意的金色圣火被燃起,会场的大门随之被封闭。

艾瑟尔大主教瞥了眼年轻对手因严重受创而轻微失衡的步伐一眼,露出一闪而逝的冷笑。


嘿呀,我还搞忘了,我之前找人汉化了一个金克斯给大伙看,结果忘记说了。基本上懂科学上网的都能在N或者EX搜jinx就能搜到,C88 Geosiphon (morisugi)SUPER MEGA DEATH

不过翻译完了我才发现女方基本上没台词,我上当了。